茶馆·归来
到了多雨的季节,雨水顺着屋檐角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池里开得正好的芙蕖花瓣上,“哒,哒,哒。”玉儿伏在桌前,听着雨水敲打花瓣的声音,眼睛似闭非闭,懒懒地打着哈欠,转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屋外烟雨蒙蒙。
“叮铃,叮铃……”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玉儿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想要寻着是哪来的声音,却发现屋里贵妃榻上好像倚着什么人,但就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玉儿想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心头一惊,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反倒是像睡了许久才起,身上那种慵懒的感觉。
屋外微风拂过,玉儿愈加觉得困了,反正也没中毒就这样趴着也蛮舒服的。迷糊中,玉儿觉得贵妃榻上那人起身,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那人身上“叮铃,叮铃”的声音也愈来愈近。
玉儿仔细分辨着这声音,突然觉得脸颊一凉,这人在用手指轻抚自己的脸颊,冰冰的感觉给这烦躁的雨天带来一抹清凉。当手抚到额头的时候,玉儿竟然下意识地蹭了蹭。这时,就听到一声轻笑,“还跟小时候一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声,玉儿正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此人越靠近自己,自己反而更加的迷糊。朦胧间觉得眼前一暗,玉儿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大一点点,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人,但却如何也睁不大,模糊间似乎也只能看到了一点点,但就这一点点,玉儿也觉得可以。
那熟悉的眉,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笑容,还有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就像是夏夜的星空,璀璨夺目,一眼望去,就深陷在那片星海里面,不再想要出来,只想永远沉睡在那里,永远。
“轰隆!”一记惊雷,玉儿猛地起身,连忙四处看了看,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大风吹开了未关紧的窗台,屋外的风吹散了屋内的纱幔。玉儿回头看着贵妃榻,发现什么都没有。轻抚自己的脸,难道刚刚那都是一场梦,可那笑声,那样子,还有那双眼睛,那明明就是……“玉儿,玉儿。”玉儿的思绪被这一声声叫喊给打断了。
玉儿关紧了被风吹开的窗户,就见楼浅雪带着一身水汽进到屋内。玉儿无奈地摇摇头,回身到药柜那抓了一小把药材放在桌上的小药罐里面,用火炖开后倒进杯里递给楼浅雪,楼浅雪笑眯眯地接过杯子闻了闻,是姜叶的味道,吹了吹待稍微温时就一口饮下。然后连忙放下杯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图,铺在桌上。
玉儿看了一眼,“这是住宅的建设图?”楼浅雪点点头,“嗯,上次楼内失火,好多地方都被烧毁,我想与其修葺不如重新建造好了。”
玉儿又倒了杯姜叶茶给楼浅雪,“可重新建造,这要花不少银两的,我听陵凡说,你已经把所有的生意都收回来了,怎么还有银子重新建楼。”楼浅雪狡黠地笑着说,“明着的生意收回来了,不是还有暗处的在这挣钱么,放心,不管花出去多少钱,我都会挣回来的,再说你也应该有个新的医炉了,你临时住这,我都觉得房间太小。”
玉儿又为楼浅雪添了一杯姜叶茶,“反正你在挣钱这方面一直都蛮厉害的。”听到玉儿这样夸自己,楼浅雪竟然觉得心突然加快地跳了好几下,面上虽未露任何声色,但发红的耳朵却出卖了自己。
楼浅雪稍微咳嗽一下,指着图,“快看看,你喜欢哪里。”玉儿看着图,图里有一片湖,玉儿想了想,“我想住哪,都可以吗?”楼浅雪点点头,“嗯,这次请来的是最好的能工巧匠。”玉儿素手一指,“那就这里,我想要住水上,冬日湖上观雪,夏日夜晚观星。”楼浅雪看着玉儿指的地方,“这里?”玉儿点点头,“嗯。”
楼浅雪看着玉儿指的那个地方陷入沉思,头发因为被雨水打湿还未来得及擦干,雨水顺着发丝凝成水滴慢慢滴到图上,玉儿看着楼浅雪的侧脸,已经过了三年,楼浅雪的模样越发地像楼罄风,就连现在思考皱眉的小动作都与楼罄风一模一样。
看到楼浅雪紧皱的眉头,玉儿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楼罄风一般,当玉儿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用手抚上了楼浅雪的眉头。两人一同愣住,楼浅雪看着玉儿,心中那份悸动停住,慌忙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图,“我先回去看一下,定想办法在水上盖座你想要的楼。”说完便没再看玉儿就离开了。
慌乱的逃脱泄露了心底最不愿意想起的秘密。玉儿刚刚的那个眼神是把自己当成大哥了吧,楼浅雪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手中紧握着图纸,漫无目的地走在庭院里面,鬼使神差来到楼罄风住的地方。
推开门,屋里被打扫得很干净,楼浅雪打开楼罄风的衣柜,拿出一件衣服换上,把本来束起来的头发披散下来,只用玉簪挽了个发髻,收起所有的情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慢慢走到镜子面前。屋外一道闪电照亮了有些昏暗的房间,楼浅雪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眼,那眉,那鼻,那嘴角的笑,与三年前离开的楼罄风如出一辙。只有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提醒着自己,自己是楼浅雪。
“轰隆”的雷声响彻云霄,伴随着的还有屋内镜子碎掉的声音,碎掉的碎片上分裂出好多影像。“滴答,滴答。”鲜血滴落在碎片上,开出诡异妖娆的血花。楼浅雪无力地坐在地上目空一切地发着呆。
雨渐渐停下,天色慢慢变黑,陵凡到处寻不到楼浅雪,正在着急时,意外看到楼罄风院落大门打开着。自从楼罄风走后,这院落虽天天有人打扫,但总是会关好门,陵凡没有想太多便走了进去,院内昏暗一片,屋里的门也是打开着的。
对黑暗敏感的陵凡,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陵凡想都没想立马冲了进去,进去后看到屋里一地的碎片,碎片的上面还夹杂着点点血迹,地上坐着个人正在愣愣出着神,待陵凡走近后才发现是楼浅雪。
陵凡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来到楼浅雪身边蹲下想要检查下他的伤口,楼浅雪的手被镜子的碎片割伤了好几处,陵凡想要拉他起来帮他包扎,但楼浅雪慢慢收回手,愣愣地看着陵凡,轻声地问,“我是谁?”
陵凡这才看清,楼浅雪穿着楼罄风的衣服绑着楼罄风的发式。陵凡慢慢拉过楼浅雪的手,简单地把她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淡淡地说,“你是你自己,不管如何相似,你都是你自己。”
楼浅雪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陵凡帮自己包扎。陵凡起身站到楼浅雪身后伸手拆掉楼浅雪头发的玉簪,把自己头上的发带摘下,然后帮楼浅雪重新束发绑好。脱掉楼浅雪身上的外衣,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扶起楼浅雪往外走去。
楼浅雪浑浑噩噩地被陵凡拉着离开楼罄风的院落。回到自己的屋内,陵凡重新为他好好上药包扎,打了盆水帮她重新收拾了一番,待一切弄好,就把他拉到镜子旁,捏住楼浅雪的的下颚,让他抬头看着镜子。楼浅雪扭着头不想要看镜子,陵凡的力气很大,使劲地让楼浅雪看着镜中的自己。“楼浅雪,看好,这才是你,你是楼浅雪,不是楼罄风。”
楼浅雪使劲挣脱怒吼到,“放开我,我不要照镜子,你放开我。”陵凡放开了楼浅雪,但却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楼浅雪没有防备地就被打倒在地。陵凡上前揪住楼浅雪的衣领,“你与大哥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长相相似,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可你是楼浅雪,是那个三年前独自撑起一切让我与玉儿衣食无忧,是那个从外人手上一步步争回现在所有的人。
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这三年待在我们身边的是你楼浅雪,不是楼罄风!”
听到这些话,楼浅雪的眼睛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揪住自己的陵凡。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淡淡地说,“那又怎样,在玉儿眼中全是大哥。”陵凡松开楼浅雪的衣领,有些无力地在旁边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喜欢一个人,不就希望她可以很幸福吗?她心中喜欢谁,并不妨碍你对她的喜欢,而且玉儿有没有分不清你与大哥呢?我记得她对着你的时候从没叫错过名字。”
楼浅雪摇摇头,“你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今日她看着我时就像是想透过我看到大哥一样。”听到这话,陵凡也有些无能为力,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因为陵凡完全不知道此时到底应该说些什么话,在不知不觉中,情愫早已根深蒂固。
两人不知坐了多久,陵凡都有些迷糊了,突然身边传来一声轻笑,陵凡看着楼浅雪在不停地笑,伸手拉着楼浅雪,“阿雪,你,没事吧。”楼浅雪摇摇头,“没事,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对,我只想玉儿幸福,仅此而已。陵凡,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好兄弟。”陵凡傻笑了一下用手抓抓后脑勺,“没事,你想通就好。”楼浅雪点点头。
看着一脸平静的楼浅雪,陵凡总觉得他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陵凡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这样自己就满足了。
楼内后面的湖上开始建造楼阁,选用的都是最精贵与最特殊的材料,楼阁建立在湖中心,看着就像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并没有建造停船的地方,因为工匠直接在湖心与湖岸上两间阁楼中建立了一个空中走廊,因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离远了看,走廊仿佛是透明的,之间来往人走动,如同行走在云端一般。
湖上阁楼盖好后并没有屋顶,而是选用了坚硬的水晶,一块块磨平变成瓦片铺在原本屋顶的位置,并在下方地搭建了一个镂空的观景台。利用水晶的反射,人待在下面可以清楚地看清夜空里面的每一颗星辰。
当楼阁建好时,入夜,楼浅雪用丝巾绑着玉儿的眼睛,慢慢拉着她来到湖上阁楼前。取下丝巾,玉儿睁开眼睛看到楼阁时,脸上表情很是欢喜,推开门进到屋内,里面更是样样俱全,单独两间较大的屋子打通了两边。
一间里面四面都是从低到高的药柜,里面的药材很是齐全;另一间屋子里面,左边是放书的架子,右边是放茶叶的柜子,中间是水晶雕刻成的桌子,上面摆放的都是各色各样的点心。
玉儿的眼睛简直要看不过来了,两人来到屋外楼浅雪看着很是开心的玉儿问道,“怎么样,这地方你喜欢吗?”玉儿使劲地点点头,“喜欢,好漂亮啊,尤其是屋顶,天上的星星看着一清二楚。”
正说着,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像是要落进楼阁内一般。楼浅雪摸摸玉儿的头,“这楼阁虽建成,但还未取名字。”玉儿想着刚才的流星,“夏日流星总是落在这片湖面上空,不如就叫落星楼吧。”
当陵凡来这找楼浅雪时,夜空繁星浩瀚,点点流星划破天际,远处两人正在说笑,楼浅雪与玉儿的身上因为湖水的折射有着淡淡晕光,多年后陵凡想起那天看到的景象,那时的两人如若称之为神仙眷侣也不算为过吧。
陵凡看了一会便走上前,一拳锤在楼浅雪肩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玉儿这里楼盖得这么好看,我那儿跟这一比较简直是个冷兵器库啊。”楼浅雪拍掉陵凡的手,冷哼道,“你也不看看那些是什么兵器,就好意思来我这叫嚣。
也不知是谁爱兵器如痴,让我去给建造屋子的工匠说,到时那些宝贝兵器一定要摆在首要位置,现在倒好又开始嫌弃屋里像兵器库了。也罢,你若不喜欢,我等下让下人撤了去,你屋里那些名剑也甭要了,不如拿去黑市换个好价钱贴补家用。”
陵凡一听要卖掉他那些宝贝的剑,立马安分了,“别别别,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别动我的剑。”楼浅雪故意不理睬他往走廊那去,陵凡在后面好话说尽,都不管用只能用眼神求助一直在后面笑的玉儿。
看到陵凡可怜兮兮的样子,玉儿走到前方,对着楼浅雪说,“好啦,你别逗他了,今日高兴,你们去前院等我,今晚我来下厨。”两人一听玉儿说要下厨,眼睛立马亮晶晶地看着玉儿,那模样就差没流口水了,把玉儿逗得乐不可支。一听到有吃的两人立马好得像一个似的往前院走去。玉儿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便往厨房方向去了。
来到前院两人坐下,楼浅雪拿起桌上的茶杯为他倒了杯茶,“说罢,找我何事。”陵凡伸手接过,“最近我们暗地的生意好像暴露了。”楼浅雪慢慢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原因。”“明面上的生意已经都撤回来,也歇息了一段时间,转投暗处生意,可是只要我们想要买下哪处房屋做生意,总有人比我们出更高的价格选走,和暗处的生意合作也总是处处受到压制,仿佛——”
“仿佛有人总是提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提前下手。”
楼浅雪喝着茶淡淡地接过陵凡的话。陵凡立马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不管你交代我做什么事,总是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而且本来都是合作好的商铺,现在就因为银子谁给多谁给少的问题,有些商铺想从中多赚开始对我们各种敷衍。”
楼浅雪放下手中的杯子,用手指轻轻划着杯边,“商人么,唯利是图,既然他们无心合作,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生意就全部撤回吧,不管是明处暗处都停止一切往来,让我们就这样慢慢消失好了。”陵凡有些疑问地看着楼浅雪,“所有的生意撤回?那么我们靠什么生存?”
楼浅雪看了看陵凡,陵凡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指着楼浅雪,“你,不会真的准备去卖我那些名剑吧?”楼浅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给陵凡一个知我者还是你的表情。当玉儿端着盛菜的锦盒来前院时,楼浅雪笑着喝着茶,而陵凡在一旁哀嚎。
哀嚎归哀嚎,但办起正事来,陵凡半点都不含糊,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楼里暗处所有的生意全部被撤回。起初那些商人并不在意,本来与楼里竞争那家出价就比楼里的价格要高,正如楼浅雪所说,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不过这次,这些商人店家的如意算盘好像是落空了。
自从生意都撤回来之后,陵凡难得清闲,这天日头刚好,陵凡还在睡梦中,就被底下的人叫了起来,说是钱庄老板求见,被人扰了梦,陵凡有些不耐烦,见到老板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是说了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么,怎么来找我了。”
老板低着头,“陵少爷,打扰您休息了。”陵凡正迷迷糊糊着,听到这话点点头,“嗯,我原谅你了,没事我就回去睡了。”说着正要走,就被老板哭笑不得地拦了下来,“陵少爷,你先别走,这正事还没说呢。”陵凡只得耐着性子重新坐下。钱庄老板看到陵凡坐下,才慢慢说起事来。
自从楼内撤回所有的生意消失之后,本靠着楼里发家的很多商户一夜之间都变得很是萧条,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楼里是真的想要跟他们做生意,而且绝对是有能力的。而当初那个抬价之人,只不过想要借着他们打压楼内生意,却怎么想不到,楼内竟然一夜直接撤掉了所有的生意,而抬价那人,也消失得无踪无影。
各个商户现在都在忧愁自家生意,没有楼里生意往来,才发现原来是这么的不便利,楼里门路多,给他们的价格也很公道,而现在是他们先不跟楼里合作的,结果很多便利都没了,这生意一落千丈,快要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了钱庄老板。
想着当初就是钱庄老板搭的线,所以这次他们主动来找钱庄老板,希望老板可以说服楼里,重新合作,他们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生意不好做啊,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养活,而且他们愿意让低价格,只愿重新和楼里合作。这几日钱庄的门槛都快要被这些人踏平了。老板也是被烦得无可奈何才回来楼里找陵凡。
陵凡听完,说是此事需要再行商量,老板带过话便起身告辞了。老板走后陵凡看看时辰,想睡觉估计也是睡不着了,便往楼浅雪住处走去。来到住处,陵凡并未往屋里走,而是直接用轻功跃上房顶,果不其然,楼浅雪坐在房顶上,看着对面落星楼里医炉里面的玉儿忙来忙去。
陵凡在楼浅雪身边坐下,“哟,又来偷看玉儿呢。”楼浅雪不理他。当日为了方便,此房建成时特地在屋顶上单独砌了个小石桌,方便放东西和入坐。
桌上有酒,陵凡为自己倒了杯,“钱庄老板刚刚过来,说是那些商家想要继续合作,还愿意让低价格。”楼浅雪点头,“早就猜到他们还会回来,既然他们想要和我们继续合作,可以啊。所有的多加一分利,以前么大家合作全凭自愿,五五分账,以示公平。
不过现在是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我们当然要掌握好这主动权,六四分账,正好把最近亏空的全补回来,这样的话就暂时不用卖你的名剑了,你可以安心了。”
陵凡无奈地看着楼浅雪如此安然自若的样子,不再说话。突然楼浅雪面色一变,陵凡顺着楼浅雪的目光看去,对面楼上的玉儿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弄伤了手指,待陵凡看回来时,楼浅雪早已飞奔过去,玉儿看到出现在窗台的楼浅雪被吓了一跳,楼浅雪捧着玉儿的手说着什么,玉儿看着远处还在独自一人喝酒的陵凡,便明白过来。
手握拳往楼浅雪头上敲去,楼浅雪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开心的表情,反而一脸情愿地任玉儿敲打。风儿吹散了天边一大朵云,露出了原本湛蓝的天空,虽空旷却难得的让人觉得舒适。
又将近过了一个多月,这日夜幕降临的早,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回家去了。只有镇上的一家老字号客栈,还掌着灯,小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突然楼上的天字一号房里传出了摔砸茶碗的声音,楼下的小伙计被惊醒后,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虽说这天字号的客人出手的确阔绰,但每天这么砸来砸去,店里面的茶碗都快供不应求了。
可老板说了,不管砸了多少,都要立马摆上新的,不能怠慢客人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不管小伙计多不喜欢这个房间的客人,还是要摆出个笑脸端着新的茶具上楼去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屋里还是老样子,门窗禁闭,桌上只有一根蜡烛,但也像随时要被风吹灭了一般,屋内别的地方都还是黑漆漆的一大片。
多年在这干活的经验告诉自己,不能乱看乱问,但这一地碎片到底要打扫还是不打扫呢?
就在小伙计思考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接过他手里的托盘,“麻烦小二哥了,这里我们来收拾就行。”小伙计立马点点头,便把托盘放在那双手上,并没有抬头看说话的是谁,就带上门轻轻地下楼去了。下楼的时候小伙计还在想,刚刚那声音真是悦耳,一点也不像会摔茶碗的主,还未想完,就听到“嘭”的一声。
小二摇着头叹气,看样子赶明儿还是让老板再多备几套茶具吧。
屋里,地上又多一个摔碎的茶杯,刚刚那双接过茶具的手,现在正在捡地上摔碎的碎片,“主上何须动怒呢。”黑暗的角落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让我如何不生气,本想着逼那些店家反了楼里,现在倒好,不仅那些店家回去继续与楼里合作,而且现在生意还多被占去一分利,有些本是我们自己店家的生意现在被楼里要去的货物价格都被压到了最低。”
“主上现在不还占着楼里的三分利么。”说到这个,暗处的怒气更大,“三分利,这三分利根本补缺不了损失,要不是我用别的方法支撑着,这些自己的生意都要通通关门大吉。”暗处的那位想着自己面对斗心勾角和暗杀都不怕,可这生意的往来的事情,却是自己最不擅长的。
捡完地上的碎片,那双手起身推开屋内禁闭窗户,屋外月色皎洁,一抹月色照在那人身上,此人身穿白色衣服站在月光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往上看去,此人并未露出容貌而是戴着一块银质面具,面具遮住此人半张面容,只能看到鼻以下的部分,面具雕刻得十分精致,在左眼眉处部分还镶嵌着一小串玉环。
虽说只能看到一点点容貌,但却总让人感觉那面具下容貌定是不俗。
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暗处,“主上不必着急,听说那楼浅雪有位很重视的人,不如就让我去把那人掳来,交给主上,让主上用来做筹码和他们谈条件如何?”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暗处那人却知道此人说的并不是冠冕堂皇的话,他是真的有本事做到这件事。当初此人出现时自称是血楼前任楼主在关外的徒弟,自己问他的所有问题,他都能事无巨细地回答出来,但自己并不相信,想要派人擒住他,当时的情形自己到现在还没忘记,身边四大高手没一人能近得了此人身边,反而被他废去武功。
就在那一瞬间他明明可以取自己性命,可是却愿意效忠自己,说是想要为师傅报仇,他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出钱出力,到时候只要把杀害他师傅的人交给他就行,别的他一概不管。
起初自己真的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此人真的为自己出谋划策,可却都被楼浅雪给化解了,现在此人说要掳来楼浅雪最重视的人,自己真的有些心动,老是这样被动,不如主动出击。许久后,暗处传来声音,“那你去吧,这次我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月色如水,屋外夜已深,刚刚站在月下的人影,早已悄然融入夜色。
落星楼内,楼浅雪看着眼前的饭菜很是欢喜,“玉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我要饿死了。”玉儿还在忙活,“等等,陵凡还未回来,等他回来就可以了。”楼浅雪偷偷地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刚要放进嘴巴里,就看到玉儿端着菜走过来,只能作罢,舔了一下筷子上的菜汁解解馋。“玉儿,我快要饿死了,要不我先吃吧,好不好?”
玉儿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刚准备用碗给他盛饭,忽的房间的窗户莫名地被打开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楼浅雪面色凝重,把玉儿拉到自己身后,看着打开的窗户。一瞬间很是安静,只有微风拂过,却听不到丝毫的虫鸣之声。楼浅雪稍稍侧身对着身后的玉儿说,“如若有危险,先走为上,去找陵凡。”玉儿点点头。
“啪”的一声窗户又关上了,屋内所有的烛光瞬间全部熄灭,楼浅雪立马快速握住玉儿的手,只觉得眼前有银光微闪,一招伶俐的招式向自己袭来,招式来得太猛,楼浅雪不得已放开玉儿的手,接下这袭来的招式,此人内力强劲,自己被逼退了好几步。但此人只出手一招,便又隐藏在回了暗中。楼浅雪只能被动地感受那细小的气息,伺机寻找突破口先把玉儿送出去。
在黑暗中对打,实在不是楼浅雪的强项,此人身法又如同鬼魅毫无章法可寻,而且武功也很是怪异。每次只出一招,都是用尽全部内力,要说是来取人性命却有不似杀手那般有着浓烈的杀气,有的只是那压迫人的气场。
玉儿在暗中看得很是真切,虽说楼浅雪未受伤却总是处处受到压制,屋内漆黑,来者又很会隐藏,玉儿想了想悄悄往窗边走去,趁着两人对打时,猛地推开窗户。屋外月色明亮,一下照进屋内,虽说看得不是很真切好歹有一丝光亮,楼浅雪抓紧时间想要缠住此人,好让玉儿出去,两人招式越过越快。
玉儿躲到没有月光的地方,看着两人过招,那人想要逃离有光的地方,便把楼浅雪往暗处逼退,招招强劲,楼浅雪越往暗处越无法适应黑暗。
楼浅雪感觉此人掌风越来越强,自己的招式已经快有些散乱了,那人把自己逼到暗处后,又开始时不时袭来一招,自己就这样被逼得完全看不到有光亮的地方了。突然只见有一束细小的光线折射到身边,楼浅雪顺着光线找到那人藏匿之处,反手一掌打在那人身上,那人后退一步,楼浅雪与那人同时往窗边看去。
玉儿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面镜子,利用月光折射出光线往躲在暗处那人身上照去。
这样一来,不管那人躲在何处,身上都有一道光线,楼浅雪顺着那道光线渐渐得逼退此人,可越打下去,楼浅雪发现有些奇怪,此人并没有因为有光束追着自己而慌乱,反而招式越来越慢,而且……
楼浅雪突然想到什么,对着玉儿大喊,“玉儿赶紧躲在暗处,不要……”话还未说完那人身形快似鬼魅,往玉儿那边飞去,玉儿丢掉手中的镜子正面迎击那人,当那人一掌打过来时,玉儿觉得很奇怪,便“咦”了一声,电光火石功夫,玉儿就被挟持住了。
楼浅雪冷冷看着那人,“你把她放了,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那人并不说话,挟持着玉儿想要往外走去。陵凡才匆匆赶来,看到楼浅雪慢慢往门外退,玉儿被人挟持着。看到这陵凡很着急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人看似随意地挟持着玉儿,但手指一直点着玉儿的命门。
楼里上前围住的人越来越多,那人看了看说道,“你们最好让开,不然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我可不保证她的性命。”此人说话用的是腹语。楼浅雪一直想不出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挟持的是玉儿,那么必定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我说了,只要你放了她,你要的,或者换种说法,你主上想要的,我都能给。”楼浅雪一直盯着玉儿生怕她有任何闪失。那人笑了一声,“好,既然你这么爽快,那么三天后带着你的诚意来镇上的客栈找我,至于这个小美人么……”楼浅雪握紧拳头,“你想怎样!”
那人摸了摸玉儿的脸颊,“我看这位美人在这里也是蛮闷的,就好心带着过去做做客,等三日后,你再来接她回去吧。”
说着便拉着玉儿跳上屋顶,然后突然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楼浅雪。楼浅雪手握弓箭正准备射击,见他回头有些吃惊。那人笑道,“不要妄想偷袭我,我若有什么闪失,这个小美人,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楼浅雪恨恨地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用力地把手中的弓箭扔到地上。陵凡看着楼浅雪,“现在怎么办。”楼浅雪冷冷道,“三天后,我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月色慢慢隐到了乌云的后面,那人抱着玉儿在树林里面穿梭,来到一条小溪边,放下玉儿。玉儿刚被放下正准备动手就被那人快速点住穴道,浑身内力无法凝聚。那人看了玉儿一会儿,突然把玉儿抱起反转过来晃了晃,玉儿尖叫一声,“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说话间,玉儿的腰间掉出了好多小瓶子,还未等玉儿愣过神来,又被那人拉到小河边蹲下,双手被按在小溪边,流动的溪水冲刷着玉儿的双手,溪水慢慢变成蓝色,玉儿藏在指甲里面的毒药就这样被溪水冲走了。玉儿看着这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
不知何时,月光又从乌云后慢慢散出,玉儿这才发现此人脸上戴着很精致的面具,面具的左侧上还坠着串小小的玉环,那人伸出手慢慢抚向玉儿的鬓边,摘下玉儿用来挽发的的发簪,发丝飞舞,玉儿这才有些慌乱,“你要干什么,把发簪还我。”双手挣脱着从溪水里出来,远离此人。
那人站起来,轻笑道,“现在才知道慌张吗?从挟持你到现在,你一直都很冷静,直到所有毒药被我发现,才知道害怕吗?”玉儿淡淡看着眼前这个神秘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挟持我不可。”
那人慢慢靠近玉儿,答非所问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装这么多毒药了,而且防备心变得这么重,楼浅雪没有好好照顾你吗?”那人不再用腹语,真正的声音悦耳动听。
玉儿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面具,却颤抖地在半路停下,一切仿佛置身梦中。那人看着玉儿,慢慢用自己的手拉着玉儿的手,往面具上揭去。面具跌落在地,玉儿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声来,怕惊走这一切。
溪水潺潺地流向远方,月色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那人慢慢地往后退去几步,张开双臂微微笑道,“玉儿,我回来了。”